高懸半空的秋日烈陽,透過綠枝碧葉的間隙,一睹如火、如荼、如血的彼岸花婆娑忘情的起舞,不禁悲從中來,搖頭嘆息:一念相思幾時絕,淚又干,山又遮,人去也!
常說,彼岸花,花開彼岸。而在大湖山西面,上山古道的兩邊,彼岸花染紅了大小相間的山石、草木荊棘的空地。那片紅,隨風而動,遇露而醒,和聲而吟。日復一日,生死守望,輪回不休。雖無一千年的承諾,一萬年的誓言,只為前世一千次的回眸,換來今世的一次擦肩而過。前世一千次的擦肩而過,換來今世的一次相遇。前世一千次的相遇,換來今世的一次相識。前世一千次的相識,換來今世的一次相知。前世一千次的相知,換來今世的一次相愛。于是忘川河邊,三生石旁,開一千年,落一千年,等一千年。
站在古道上,不能移步。一株株含翠欲滴的花莖亭亭玉立,好似乞巧節上婀娜多姿的二八佳人,盈盈一水間,脈脈不得語。眾里尋他千百度,穿盡紅絲幾萬條。雁過飛鴻,誰寄相思寂寥。葉落知秋,誰曉此岸彼岸。是前世,為君持酒勸斜陽;而眼下,且向花間留纏綿。
每年準點相約的花瓣,紅艷盛裝,依闌獨憑,絲絲縷縷,卻不說生生相錯、永遠相識相知卻不能相戀的情愁。在荒山野嶺,不擇土石,隨遇而巢;不懼蟊蟲,潔身自好;不計清苦,孜孜以求,只用熱情和美麗鋪就一條長長的紅地毯,朝朝暮暮,不論夢中人是否會來,直到零落成泥再護葉,依然香如故。
彼岸花,花開不見葉,葉生不見花。花無綠葉襯,葉無紅花綴。只道是生死兩茫茫,不相忘,勿惆悵。花和莖相依相伴,卻演繹了一曲大愛無疆的精彩一幕。莖,帶著花沖出黑暗,走過荒蠻,托舉起花紅的燦爛明天。花,彌足珍惜,在秋風摧人老的日子里,盡情舒展花事的大美。艷,而不俗;媚,而純潔;紅,而高雅。花蕊累了,花瓣謝了,莖依然不離不棄。莖敗了,莖腐了,花相偎守候。一生一世,情深無邊。彼岸花,成就了花尖上的皇冠,成為了愛戀的至高境界,傳誦至今。
醉臥古道上,靜靜品賞,聽彼岸花花開的聲音。一呼一吸間,細長的花蕊竟聯結了心田,一絲清新的暖流稀疏了一池陳腐,曾經泯滅了的期待擴散開來,板結的土地又有了墑情。漸漸的,聽到孕育生根的騷動聲,和傳遞大紅染遍帛書的使者奔走路途的急喘。
是夢,非夢?是相約明年,還是就此等待?醉中人已醉去,該走的人也走了,山間回復平靜。
彼岸花不言不語,落紅映日,又似乎昵昵無休。